【武帝】五十七、匈奴啊匈奴

轮台罪己诏

在汉武帝的职业生涯中，办过最大的事就是北伐匈奴。征和四年，这场打了近乎半个世纪的战争，让汉武帝有了新的思考。几十年了，上百万人因为战争丢掉了生命，数十名将星因此而陨落，耗费的钱粮不计其数。那么汉朝换来了什么呢？

汉武帝把河套地区纳入版图，然后呢？在河套地区幸福居住的是归降汉朝的匈奴人。汉武帝把河西走廊纳入了版图，本来汉武帝要拿河西走廊送给乌孙，人家乌孙不要，汉武帝才往河西地区迁入汉人、羌人、西域人、匈奴人，导致河西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杂胡聚居。总的来说，这是一笔赔钱的买卖。汉武帝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思考，是因为匈奴依然蠢蠢欲动，仍没放下天朝的架子。而汉朝在逼反李广利之后，再无大将可用。假如还有能打的人，汉武帝也不会对战争有反思。就因为不能打了，汉武帝才会思索战争的意义。

李广利投降匈奴之后，汉朝的北伐计划彻底失败。但是无论成功还是失败，钱可是一文都没少花。这次失败造成的损失，让敛财高手桑弘羊都很头疼。为了能增加国库收入，桑弘羊绞尽脑汁，把人民身上的油水榨尽。汉武帝变相的接受田千秋的建议遣散术士，也是为了省笔开销。桑弘羊经过分析，奏请汉武帝在轮台进行屯田，一来增加收入，二来牵制匈奴，三来震慑西域。

汉武帝一分析，桑弘羊敛财可以，对兵事还是不甚懂啊。轮台这个地方，在今天的新疆轮台县，离汉朝的最西边界敦煌郡玉门关的直线距离是八百多公里。前边我写到过两次轮台，一次是李广利西征大宛的时候，在轮台遭到过抵抗，轮台也因此被灭国。还一次是李广利打败大宛之后，汉朝在轮台设置了一个办事处，由汉朝大使和校尉统领几百人驻扎在轮台，为汉朝往来西域的使者提供补给。也就是说，轮台属于汉朝领土在西域的一块飞地。桑弘羊的主意，就是在轮台扩大屯田面积，从内地调人来这里驻防、耕作。

汉武帝一听就不靠谱，轮台离汉朝太远，几百个人在这里，没人会太在意。但是如果在这里驻防几万人，扩大几百亩耕地，那就会引起西域各国的恐慌，会导致西域各国的敌视。就算西域各国不对轮台动手，也保不齐人家会倒向匈奴。再一个，往轮台迁人太麻烦了。走这一道得死三分之二，种点粮食也养不活几万大军，还得从内地调粮食，想想都是个灾难。

为此，汉武帝专门下了一道诏书驳回了桑弘羊的建议，并恢复了文景时代的一些经济政策。由于这道招数有汉武帝自黑的内容，所以后世称这道诏书为《罪己诏》。由于这道诏书因桑弘羊奏请轮台屯田而起，所以此诏书又被称为《轮台罪己诏》。很多人都把这道诏书作为汉武帝知错能改的例子说事，但是如果真要看懂了这道诏书的内容，大家就会发现。所谓的《轮台罪己诏》，跟“轮台”还有那么一点关系，跟“罪己”没什么关系。

原文的内容我就补贴在这了，网上能搜得到。我简单为这道诏书做个阅读理解，谈谈我的看法。诏书的第一部分，汉武帝驳回了桑弘羊提出的加税、轮台屯田的建议。原因是加税会加重农民负担，轮台路途遥远，补给跟不上，所以不能屯田驻兵。

那么桑弘羊为什么会出此下策呢？根子上就是李广利北伐对国家消耗太大，而这次全军覆没的消耗战，得找个人负责。谁改对此负责呢？肯定是汉武帝啊，他让打的。但是，这锅汉武帝不想背，所以在《轮台罪己诏》的第二部分，汉武帝为自己辩解，找人背李广利失败的黑锅。

诏书上说，派李广利北伐是朕一时糊涂。但朕一时糊涂的原因，是因为边关的军官上了匈奴的当，上书说匈奴称大汉人为“秦人”，还笑话大汉缺马。再加上这些年匈奴扣押使者不还，所以朕为了国家尊严，才决定让李广利去虽远必诛。当然这事不是朕一拍脑袋决定的，朕跟所有朝臣商量过，还跟成忠、赵破奴商量过。大家都说得打匈奴，还一定能打得赢。术士们用各种方式占卜、望气，皆言匈奴必败，贰师将军是最佳人选。这样朕才决定北伐，还嘱咐李广利不可深入敌后。那谁知道占卜的结果跟实际都是相反啊？人家匈奴的术士诅咒汉军成功，又占卜汉军一将不利，人家都说中了。

言下之意，这事不是汉武帝自己决定北伐的，是所有人都支持北伐，而且术士们占卜结果跟现实相反，这事都赖术士们业务不行，人家匈奴的术士怎么能诅咒汉军且占卜正确呢？

在诏书的最后，汉武帝说：贰师将军战败，朕深感痛心。轮台屯田的建议劳民伤财，朕不忍心听这样的建议。大鸿胪所奏刺杀单于的计划，一方面咱们大汉王朝体面，所以不能这么做。一方面人家匈奴也有安检，这事不能成功。所以，眼下的要务不是找匈奴复仇，而是鼓励农民生产粮食，恢复国家马匹的数量，补充边境军事力量。各地官员都要报上繁殖马匹的计划和补充边疆军事力量的计划，年底都得报上来。

等于说这封《罪己诏》，绕来绕去没有罪己的内容。奏请加税和轮台驻军的是别人，误中匈奴奸计的是军候弘，同意出兵的满朝文武，占卜不准的是术士，不按计划北伐的是李广利，战败的主因是匈奴的诅咒。那“己”有什么罪？没罪，顶多是误信了术士的话，反正术士也都遣散了。那这道奏章的重点是什么呢？一是不许轮台屯田，二是要求地方各级官员发展畜牧业，以补充边关的战马。换言之，假如汉朝还有足够的战马，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北伐了？

总之汉武帝的总结，跟明末崇祯皇帝的总结差不多。朕躬无罪，诸臣误朕。

总之呢，汉武帝决定罢兵搞发展，发展的主要方向，还是偏重于军事。丞相田千秋的爵位“富民侯”就是汉武帝的决心，不知道如果人民真的富了，汉武帝会不会再定一个标准，把家产达到该标准的人再迁走。但是眼下，客观上汉武帝任用农学家赵过为搜粟都尉，传播种地高产的办法。

汉武帝这套把戏，给了御用文人大唱赞歌的素材。但是千年后的司马光却不买汉武帝的账，并尖锐的指出，先有昏君后有奸臣，绝不是先有奸臣后有昏君。皇上喜欢什么，就有什么样的人依附皇上。儒生如此、酷吏如此、术士如此、奸臣也如此。只要汉武帝想做上古明君，还愁没有上古贤臣辅佐吗？如果没有，那就是汉武帝不想做上古明君那样的君王。

汉武帝在汉朝休养生息表示不再对匈奴用兵的时候，匈奴内部也出现了一个不小的风波。因为巫蛊事件而叛逃匈奴的李广利，作为匈奴的一哥，他遭到了同行的羡慕嫉妒恨。要不说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呢，过去匈奴的汉人大臣当中，卫律是一哥。后来又来了李陵，挑战卫律的地位。但是卫律没动杀李陵的念头，就是因为李陵刺杀了匈奴招揽的总教头李绪，匈奴皇太后气的要杀李陵，且鞮侯单于为了保护李陵，把李陵调到西伯利亚管理坚昆诸部。所以远离匈奴中央的李陵，对卫律产生不了威胁。李广利来了就不一样了，狐鹿姑单于恨不得拿李广利当神仙膜拜，李广利到底压了卫律一头。

说起来李广利和卫律都是老相识了，卫律是李广利的弟弟李延年的党羽，当初李延年被灭族，卫律怕被牵连才逃往匈奴。如今李广利的到来，让卫律想不起往日的情分，只看到了眼下的尴尬。所以卫律趁着匈奴太后病重，买通匈奴巫师，说且鞮侯单于 100 40481 0 40481 0 0 18038 0 --:--:-- 0:00:02 --:--:-- 18031于在位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活捉李广利，就拿李广利祭天。如今活捉了李广利，为啥不按照老单于的说法去做？狐鹿姑单于闻言，只要把李广利给杀了，祭祀天地。可怜的李广利，投降不到一年，还是被杀了。

李广利半生戎马，是个不得军心的将军。你说他没本事，那也不客观。西征大宛和北伐匈奴的战争中，李广利多有亮点。只不过他不恤士卒，在最后一战的时候大军心气不齐，所以几万大军表现出的战斗力，不如李陵五千步兵强悍。投降匈奴的之后，人家卫律、李陵都很快建立了自己的嫡系力量，而李广利光杆一个，所以狐鹿姑单于说杀他，绑上就给杀了，一点都不复杂。

李广利的死，也不是巫蛊事件的结尾。毕竟这场牵扯到十数万人命的惨烈事件，所波及的人员太多。在下一节我们将看到，巫蛊事件的另一个后续事件发生在长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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